呔!

阿加莎·克里斯·汀汀

【快她】黛空


结局似乎来得太快了。 
十二年的你追我赶,八年的隐匿期,双方总共二十年的对峙,却要在这两个月内逐步落下帷幕。 
艺术品收藏家,珠宝商,财阀掌舵人等等,这些平时低调,总在幕后谋权布局的身居高位者,近段时间都因为怪盗基德的活动,不得不被公众视线聚焦。基德故意大费周章搅动深水潭的反常行为,很快引起警视厅方面的重视。 
虽说在抓捕基德的行动方面警官们屡屡吃瘪,但这一次却有如神助:将基德历次活动的档案全都调出来,将当事人,被盗珍品,作案时间地点进行对比筛选,剔除类似铃木集团的挑战之类的案件,留下基德真正想进行盗窃的,然后深入调查涉案的人员珍品,将这些作为线索枢纽,由此挖掘出来的活动痕迹又能使原本的案件联系起来,隐隐构成一张以日本为中心进而向全球蔓延的犯罪网。 
不是基德的犯罪网,而是大大小小像菟丝子般缠绕住他,并借着他的华丽羽翼将其拖向罪恶的深渊令自己向上生长的暗面势力。 
这样抱团的势力,在国际上也有着不容小觑的影响力,警视厅方面一时之间也有点束手无策。犹豫之间,相关风声突然走漏,一夜之间,传入大街小巷之间,势若燎原。长久以来被真相隔离的群众,终于见到了曙光。于是,各种各样流散在民间的线索,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集中,在几个刚刚建立的交流社区上流动。 
人民群众的伟大创造力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他们就这样一点点拼凑出连官方都不愿轻易接触的“真相“。在某种意义上,这些才是真正的不加雕饰的实情。

以此为契机,在有基德的终场秀的消息传出来时,基德的粉丝,推理爱好者,犯罪心理学家,侦探,以及有志于此的人,自发组织了一场盛典,大家齐聚一堂,揭开这位举世无双的怪盗的最终意图。对基德感兴趣的人都不愿缺席,他们明白,这会是最接近,那位总是傲然接受众人瞩目的天才的时刻。

地点,巴黎。

时间,月下魔术师终结所有表演之时。

结束的罪行,将会是初始的真相。

这些,是在游轮沉没前,她所看到的全部外界消息。

意识逐渐恢复,第一反应是水,她还是泡在水里。很快她悬起的心又放下,这不是漂着浮冰的北冰洋海水,而是温热的。蒸腾的热气混合着新生枝芽的香气,将她包围,像重获新生,疼痛与麻痹逐渐远离了身体,感官也重新变得敏锐。

睁眼,收到的信息是天空的图像,被茂密的枝桠分得七零八碎,顺着树枝环顾四周,怎么看怎么觉得是陆地。有人救了她。她正安然无恙地泡在一个山洞温泉里,头发被类似柳条的东西盘起,衣服被整齐地叠放在身侧的干燥岩石上,也是干的,在上面有一块手帕一样的布。她从水中起身,用布料擦干,一件件穿上衣服——一件不少,并且都被好好地清洗过。抱着一定要好好感谢对方的念头,她循着明朗的阳光摸索走出山洞的路。

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在越来越厚实的土壤和越来越茂盛的草皮证明了大致方向是正确的。脚下渐渐能看出明显的踩踏痕迹,她加快了速度,在下一个转弯处,豁然开朗。

她毫无准备,迎接她的是一个原始部落。她不得不承认,看到救命恩人的第一眼,她很没良心地怕了,担心会被捉去当成祭品烧掉。好在她不是鲁滨孙,没有他的坚韧勇敢,更主要的是,没有那种流落个荒岛还会遇到食人族的令人扼腕的运气。

这里民风淳朴,人人都很温和,她想,尧舜时期的华夏民族,也许就是如此。否则,在明白自己可能会长住下去后,她就会倒在自己薄弱的心理防线上。这不是大陆,而是在地图上没有专属名称的一个荒岛,她除了头顶的恒星、呼吸到的对流层、脚踩的某一大洋板块、蛀牙里的填充物以及一颗刚刚完成了高考淬炼的大脑,没什么算得上与原来世界的联系了。回去的唯一机会,就是等待,等待有人发现这座荒岛,把她带回去。

她笑笑,将手背到身后,仰面朝天,那里仿佛水洗,没有一丝云气。她向后仰倒在沙滩上,跳动的心脏正对着天空。就好像她的心上,也没有一丝云霾。

逃避恐惧的最好方法,就是别去想令你恐惧的事情。

加速等待的最好方法,就是遗忘掉时间本身的存在。

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坐在山崖上看完一轮的月相变化,也不愿意去记住。部落里没有日历之类的计时系统,而是通过植被覆盖率生长状态来决定生产活动,这样也方便她这个“文盲”自欺欺人了。

月是故乡明。

她抬头,月亮给她一个圆满到极致的笑脸。在这个算不上高耸入云的鹰嘴崖上,却像是最接近夜空的地方。有几次,大概是几次吧,她站在悬崖边上,觉得自己与山下的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而眼前的圆月却是触手可及,跳上去吧,跳到月亮上,它会带自己横跨天际,回到故乡。

面向空无一物的前方,她缓缓张开双臂,让夜风灌了满怀。

风声中夹杂了一阵轻盈的乐声,轻越而飘忽,来自于于一片柔韧的草叶。乐声仿佛拥有了实体,像一只手,牵住了她的心,像一个怀抱,温暖了她的心。

不可思议,她似乎真的懂得通感,她听得出来,看得出来,闻得出来,尝得出来,摸得出来,这乐声中,有着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想知道是谁吹出了这样真切的乐声。她向下山的路走去,远离了危险的崖边。

“嗒。”碎石滚动的声音,伴随草叶伏倒的簌簌声。

她心一跳,急不可耐地转身,锁定离她不远的声源。

身形颀长的少年静立月下,整个夜空沦为他的背景。他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湛蓝的眼睛容纳了星辰大海,略长的头发稍稍遮住了眼中的神采。

惊为天人。

若不是看到他身上的兽皮衣,“Good night!Nice to meet you,what's your name?”这些全球通用语言就要脱口而出了。

她向他走近,他没有避开。月亮给了她不曾有过的勇气,她抬头直视他,细细地在脑海中临摹他的模样。英俊的东方人面孔,浅小麦色的皮肤,修长的四肢,身体比例是黄金分割比,看似偏瘦的身材,实际上隐藏着一层薄而结实的肌肉。他和她,真的不是同样来自外面的世界吗?

视线上移,对上他的眼睛,他也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她想和他交流,到这里这么久,她突然想和别人说说她的故事、她的心绪。她极力回忆这段时间学到的部落语言,问候语,问候语是怎么发音的?苦恼爬上她的眉心,少年见此情形,出人意料地笑了。他用食指贴上自己的嘴唇,示意她可以不说话,拉着她坐上一块巨岩。这里比较安全,不管从哪个角度滑落,都里悬崖边有好一段距离。少年也干脆,不说那些她难以理解的部落语,直接开始吹奏手中的草叶。

月色如练,曲声悠扬,如同夜晚安宁的呼吸,将这座岛屿最顶端的两颗心包围。

她醒来时已经在自己居住的山洞里,离山顶不是很远,应该是那个少年送她回来的。这洞里不知道什么缘故,到夜里风漏得厉害,平日里,她一定会过上兽皮,瑟瑟发抖到深夜才能勉强入眠。但是昨天,在山顶,她居然在少年身边就沉沉睡去,不可思议啊。

现在的她浑身轻松,跟之前的早晨相比,可以说是精神焕发。昨天少年吹奏的乐曲,为她编织了一个梦,他们坐在弦月上,夜幕在他们脚下,弦月如一艘船,沿着阿尔忒弥斯巡视大地的轨迹前行。他和她漂流了很久很久,流向她生长的土地。她从始至终都知道那是梦,但这一切打开了她心中的闸门,淤塞的泥沙洪水,终于有了倾泻的出口。她也终于能从思想苦海的底部被释放。

那个少年……

沉思间,她听见山下传来鸟鸣,响遏行云。是部落里负责报时和集结的白色大鸟。清晨初啼,表明人们需要从睡梦中醒来。

她离开比平时更温暖些的兽皮被窝,开始梳洗。洞口有一汪清水,大小与脸盆相仿,由岩石裂隙中渗出的泉水积累而成,是活水,保持着清澈。她俯身掬水,“咕咚”一声,身上有什么东西掉的泉水里。捡起来才发现是一把梳子,她并没有带梳子到这里来,难道部落里的人们已经能制造这么轻巧的工具吗?轻轻抚摩,表面异常光滑,能将骨器打磨成这样,制作者除了高超的技艺还要有很好很好的耐心。骨梳的第一个齿上,用草叶系了个蝴蝶结。她露出了一个自己都没察觉的笑容。

一定是那个少年送给她的。

清晨次鸣,意为众人集合,即将开始一天的劳作。

鸟鸣像是震动她内心的钟声,她不做多想,紧紧攥着骨梳飞奔下山,心里念着昨天才看见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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